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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一覺睡得出奇安穩，蔣潔醒來時，發現許垣的素描本還被她抱在懷裏，想起裏面那些難以描述的畫面，嫌棄地扔到一邊，想了想，又撿回來塞進包裏。
許垣來得很快，守靈一夜，嘴邊冒出了青茬，簡單地洗漱一番，帶著蔣潔離開。
路上，氣氛依舊沈悶。
蔣潔伸了個懶腰，故作輕松地問：“你們什麽時候在一起的？”
許垣一楞。
“你和何晴，在一起多久了？還是說，你們已經結婚了？”
“結什麽婚。”許垣說：“我跟她不是那種關系。”
“那是哪種關系？”
“跟你沒關系。”
蔣潔意味深長地“哦”了一聲，“那你現在單身？”
許垣沒答。
不答就是默認。
蔣潔心情大好，降下車窗，點了根煙，“不介意吧？”
許垣瞟了一眼，“什麽時候學的？”
“你入獄那年。”蔣潔輕描淡寫地吐了個眼圈：“不過已經很多年沒碰過了，大學生活多姿多彩，足以忘掉一切煩惱。”
許垣握方向盤的手僵了一瞬，良久：“為什麽回來？”
“參加葬禮咯。”
許垣重覆了一遍：“為什麽回來？”
冷風裹著一絲濕潤透進車窗，撲在女孩臉上。
下雨了。
許垣關上車窗，以為她不會回答，蔣潔忽然探身過來，趴在他耳邊說：“因為你。”
因為你。
輕飄飄的三個字，卻篤定無比。
看著男人繃緊的下頜，蔣潔身心愉悅，往窗外一指，“還記得那片蘆葦蕩嗎？”
“大一那年，我看過一部電影叫《紅高粱》，裏面有個片段，是男女主在高粱地裏野合，我當時就在想，那片高粱地跟家裏的蘆葦蕩可真像啊，後來看著看著，裏面的男人就變成了你......”
“蔣潔！”
許垣忍無可忍，“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？”
“我當然知道。”蔣潔毫不避諱，“你也知道的吧？許垣，你早就想這麽幹了吧？”
男人的臉紅一陣白一陣，喉結滾動，說不出一個字來。
因著下雨，車裏又悶又潮，許垣打開車窗，冷風混著雨水灌進來，呼吸才順暢些。
好在只有十分鐘車程。
許垣解開安全帶，正要推門下車，聽見身邊人悠悠地說：“給你兩天時間考慮，後天下午兩點，我在那裏等你。”
男人推車門的手一頓，說話的人已先一步下車。
李校長的出殯儀式十分隆重。
除了親屬，許多華陽中學的校友也來了，其中就包括馮倩。
葬禮結束後，蔣潔正準備離開，肩膀被拍了一下，回過頭，馮倩那張熟悉的臉闖入眼簾，“好久不見啊，蔣潔。”
老同學久別重逢，分外欣喜，馮倩拉著蔣潔走到僻靜的角落，“真的是你，我的天，你現在好漂亮啊，我差點沒認出來。
蔣潔微微一笑：“你也是，還是那麽漂亮。”
“許垣也來了，你見到他了嗎？”
蔣潔點點頭，反握住她的手，“這些年你過得怎麽樣？”
當年馮倩突然轉學，蔣潔精神狀況出了問題，一對好友就此分開，連告別都沒一個。
馮倩笑容淡下來，“三言兩句說不清，咱們留個電話吧，哪天有空去坐坐。”
兩人互留了電話，一個戴著金邊眼鏡，文質彬彬的男人走過來，馮倩介紹道：“這是我未婚夫，劉征，我初中最好的同學，蔣潔。”
劉征伸出右手，跟蔣潔握了一下。
馮倩依依不舍地拉著蔣潔的手：“我現在在市醫院當護士，晚上還要值夜班，先走一步了，蔣潔，一定要給我打電話哦，我有好多話想跟你說呢！”
“放心吧。”
賓客盡散，蔣潔被何晴留了下來。
蔣潔坐在沙發上，何晴倒了杯水給她，“小學妹，哦不，或許過一陣子該叫你弟妹了。”
“弟妹？”
何晴淡淡一笑：“你還不知道吧，許垣是我表弟，他父親跟我母親是親姐弟。”
蔣潔楞住，眼神露出困惑，在她的印象裏，許垣有兩個姑姑，她都見過，沒有一個是李校長。
何晴看出她的疑惑，解釋道：“我母親是許家送出去的女兒，當年許垣的奶奶一連生了三個女兒，第四胎才得了男孩，家裏負擔重，就把最小的女兒送給別人養了，連我媽都不知道這件事。”
原來是這樣。
這樣算下來，許垣要管李校長叫姑姑，管何晴叫表姐。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麽李校長去世，許垣會戴重孝，不是因為他跟何晴是情侶關系。
“後來，初二那年，許垣突然找上門來，說我媽是他姑姑，怕我媽不信，還要拉她去做親屬鑒定，後來我媽回去問了我外婆，才證實他說的是真的。”
蔣潔恍然，怪不得那時候許垣和何晴走得那麽近，還以為他們在交往呢。
何晴看穿了她的想法，有些好笑：“說實話，我當年暗戀過許垣，知道這件事後難過了好久呢，後來想開了，姐弟就姐弟吧，以前他對誰都愛答不理的，現在成了他表姐，反而跟他走得近了些，也挺好的。”
蔣潔心說，你是好了，我快被你這個緋聞女友折磨瘋了，接著一個疑問湧上心頭，“他為什麽突然去你家認親？”
“因為你呀。”何晴酸溜溜地說：“你奶奶身體越來越差，他怕你輟學出去打工，就求我媽免你的學費，我媽是知道你們上一輩的恩怨的，問他為什麽要為你做這些，他說......”
“他說什麽？”
“他說，他見不得你受苦，寧可自己出去打工，後來，他就真的休學去打工了。”
蔣潔握著杯子的手慢慢收緊，眼睛漸漸蒙上一層水霧。
“沒過多久，你奶奶去世了，我媽決定資助你，許垣說這筆錢他會慢慢還給我們，後來他坐了牢，出獄後的第一件事就是還錢，整整五萬，我媽怎麽可能收，劈頭蓋臉罵了他一頓，他還是堅持要還，說自己的人自己養......”
聽到這裏，蔣潔嗆得咳嗽起來。
何晴遞了張紙巾給她，頗有些無奈：“他呀，就是嘴硬，其實心比誰都軟，覺得自己坐過牢，配不上你了，還好你回來了，沒有放棄他。”
說著遞給蔣潔一張銀行卡：“這裏面是十萬塊錢，有你的五萬，還有許垣的五萬，你拿回去，我媽是自願資助你的，你肯回來教書就是對她最大的報答了。”
蔣潔接過銀行卡，眼淚啪嗒滴到手背上，擡頭喊了聲：“姐。”
“誒？”何晴被她喊得有點懵。
“姐，謝謝你告訴我這些，我從沒放棄過許垣，以前不會，以後更不會，你就放心把他交給我吧。”
何晴欣慰地點了點頭，總覺得哪裏怪怪的，莫名有一種送女兒出嫁的錯覺。
次日清晨，蔣潔給父母掃了墓，下午坐大巴去了市裏。她跟馮倩約了兩點在市醫院旁的冷飲店見面。
蔣潔坐在大巴車上，看著窗外熟悉又陌生的街景。
這些年，永寧市的房地產行業蓬勃發展，到處都在大拆大建，各種開發區、衛星城如雨後春筍，整個城市的面貌煥然一新，跟蔣潔記憶中的老舊小城完全不同了。
一座又一座高樓從眼前掠過，忽然一個街邊店的招牌吸引了她的目光。
-果果女王。
這個招牌一閃而過，蔣潔只來得及看清是家水果店。
接著，一個念頭從腦子裏冒了出來。
該不會是？
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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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一覺睡得出奇安穩，蔣潔醒來時，發現許垣的素描本還被她抱在懷裏，想起裏面那些難以描述的畫面，嫌棄地扔到一邊，想了想，又撿回來塞進包裏。
許垣來得很快，守靈一夜，嘴邊冒出了青茬，簡單地洗漱一番，帶著蔣潔離開。
路上，氣氛依舊沈悶。
蔣潔伸了個懶腰，故作輕松地問：“你們什麽時候在一起的？”
許垣一楞。
“你和何晴，在一起多久了？還是說，你們已經結婚了？”
“結什麽婚。”許垣說：“我跟她不是那種關系。”
“那是哪種關系？”
“跟你沒關系。”
蔣潔意味深長地“哦”了一聲，“那你現在單身？”
許垣沒答。
不答就是默認。
蔣潔心情大好，降下車窗，點了根煙，“不介意吧？”
許垣瞟了一眼，“什麽時候學的？”
“你入獄那年。”蔣潔輕描淡寫地吐了個眼圈：“不過已經很多年沒碰過了，大學生活多姿多彩，足以忘掉一切煩惱。”
許垣握方向盤的手僵了一瞬，良久：“為什麽回來？”
“參加葬禮咯。”
許垣重覆了一遍：“為什麽回來？”
冷風裹著一絲濕潤透進車窗，撲在女孩臉上。
下雨了。
許垣關上車窗，以為她不會回答，蔣潔忽然探身過來，趴在他耳邊說：“因為你。”
因為你。
輕飄飄的三個字，卻篤定無比。
看著男人繃緊的下頜，蔣潔身心愉悅，往窗外一指，“還記得那片蘆葦蕩嗎？”
“大一那年，我看過一部電影叫《紅高粱》，裏面有個片段，是男女主在高粱地裏野合，我當時就在想，那片高粱地跟家裏的蘆葦蕩可真像啊，後來看著看著，裏面的男人就變成了你......”
“蔣潔！”
許垣忍無可忍，“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？”
“我當然知道。”蔣潔毫不避諱，“你也知道的吧？許垣，你早就想這麽幹了吧？”
男人的臉紅一陣白一陣，喉結滾動，說不出一個字來。
因著下雨，車裏又悶又潮，許垣打開車窗，冷風混著雨水灌進來，呼吸才順暢些。
好在只有十分鐘車程。
許垣解開安全帶，正要推門下車，聽見身邊人悠悠地說：“給你兩天時間考慮，後天下午兩點，我在那裏等你。”
男人推車門的手一頓，說話的人已先一步下車。
李校長的出殯儀式十分隆重。
除了親屬，許多華陽中學的校友也來了，其中就包括馮倩。
葬禮結束後，蔣潔正準備離開，肩膀被拍了一下，回過頭，馮倩那張熟悉的臉闖入眼簾，“好久不見啊，蔣潔。”
老同學久別重逢，分外欣喜，馮倩拉著蔣潔走到僻靜的角落，“真的是你，我的天，你現在好漂亮啊，我差點沒認出來。
蔣潔微微一笑：“你也是，還是那麽漂亮。”
“許垣也來了，你見到他了嗎？”
蔣潔點點頭，反握住她的手，“這些年你過得怎麽樣？”
當年馮倩突然轉學，蔣潔精神狀況出了問題，一對好友就此分開，連告別都沒一個。
馮倩笑容淡下來，“三言兩句說不清，咱們留個電話吧，哪天有空去坐坐。”
兩人互留了電話，一個戴著金邊眼鏡，文質彬彬的男人走過來，馮倩介紹道：“這是我未婚夫，劉征，我初中最好的同學，蔣潔。”
劉征伸出右手，跟蔣潔握了一下。
馮倩依依不舍地拉著蔣潔的手：“我現在在市醫院當護士，晚上還要值夜班，先走一步了，蔣潔，一定要給我打電話哦，我有好多話想跟你說呢！”
“放心吧。”
賓客盡散，蔣潔被何晴留了下來。
蔣潔坐在沙發上，何晴倒了杯水給她，“小學妹，哦不，或許過一陣子該叫你弟妹了。”
“弟妹？”
何晴淡淡一笑：“你還不知道吧，許垣是我表弟，他父親跟我母親是親姐弟。”
蔣潔楞住，眼神露出困惑，在她的印象裏，許垣有兩個姑姑，她都見過，沒有一個是李校長。
何晴看出她的疑惑，解釋道：“我母親是許家送出去的女兒，當年許垣的奶奶一連生了三個女兒，第四胎才得了男孩，家裏負擔重，就把最小的女兒送給別人養了，連我媽都不知道這件事。”
原來是這樣。
這樣算下來，許垣要管李校長叫姑姑，管何晴叫表姐。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麽李校長去世，許垣會戴重孝，不是因為他跟何晴是情侶關系。
“後來，初二那年，許垣突然找上門來，說我媽是他姑姑，怕我媽不信，還要拉她去做親屬鑒定，後來我媽回去問了我外婆，才證實他說的是真的。”
蔣潔恍然，怪不得那時候許垣和何晴走得那麽近，還以為他們在交往呢。
何晴看穿了她的想法，有些好笑：“說實話，我當年暗戀過許垣，知道這件事後難過了好久呢，後來想開了，姐弟就姐弟吧，以前他對誰都愛答不理的，現在成了他表姐，反而跟他走得近了些，也挺好的。”
蔣潔心說，你是好了，我快被你這個緋聞女友折磨瘋了，接著一個疑問湧上心頭，“他為什麽突然去你家認親？”
“因為你呀。”何晴酸溜溜地說：“你奶奶身體越來越差，他怕你輟學出去打工，就求我媽免你的學費，我媽是知道你們上一輩的恩怨的，問他為什麽要為你做這些，他說......”
“他說什麽？”
“他說，他見不得你受苦，寧可自己出去打工，後來，他就真的休學去打工了。”
蔣潔握著杯子的手慢慢收緊，眼睛漸漸蒙上一層水霧。
“沒過多久，你奶奶去世了，我媽決定資助你，許垣說這筆錢他會慢慢還給我們，後來他坐了牢，出獄後的第一件事就是還錢，整整五萬，我媽怎麽可能收，劈頭蓋臉罵了他一頓，他還是堅持要還，說自己的人自己養......”
聽到這裏，蔣潔嗆得咳嗽起來。
何晴遞了張紙巾給她，頗有些無奈：“他呀，就是嘴硬，其實心比誰都軟，覺得自己坐過牢，配不上你了，還好你回來了，沒有放棄他。”
說著遞給蔣潔一張銀行卡：“這裏面是十萬塊錢，有你的五萬，還有許垣的五萬，你拿回去，我媽是自願資助你的，你肯回來教書就是對她最大的報答了。”
蔣潔接過銀行卡，眼淚啪嗒滴到手背上，擡頭喊了聲：“姐。”
“誒？”何晴被她喊得有點懵。
“姐，謝謝你告訴我這些，我從沒放棄過許垣，以前不會，以後更不會，你就放心把他交給我吧。”
何晴欣慰地點了點頭，總覺得哪裏怪怪的，莫名有一種送女兒出嫁的錯覺。
次日清晨，蔣潔給父母掃了墓，下午坐大巴去了市裏。她跟馮倩約了兩點在市醫院旁的冷飲店見面。
蔣潔坐在大巴車上，看著窗外熟悉又陌生的街景。
這些年，永寧市的房地產行業蓬勃發展，到處都在大拆大建，各種開發區、衛星城如雨後春筍，整個城市的面貌煥然一新，跟蔣潔記憶中的老舊小城完全不同了。
一座又一座高樓從眼前掠過，忽然一個街邊店的招牌吸引了她的目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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